August 22, 2012

阿高。(四)

我害怕有一天會忘記,所以還是把你寫下來了。
過了幾天,又會忘記你多一點。

「男子呀男子呀~」
「男子呀男子呀~」我胡亂唱著。
「男子呀男子呀~女子呀女子呀~男子呀男子呀女子呀女子~」阿高胡亂接著唱,一邊捉著我的手左右亂甩。
有時候我唱「男子呀男子呀~」,他會說「啊麥岔~」。
無論是甚麼反應,都是我記憶的一部分。

「ㄆㄨㄣˋㄙㄛㄔㄧㄚˉ!」
今早醒來竟不自覺哼著垃圾車播放的音樂。我們跟馬修一群人吃著很好吃也很有名的棺材板,吃到一半響起了垃圾車的音樂,「ㄆㄨㄣˋㄙㄛㄔㄧㄚˉ!」我喊了一聲。
我們在小巷子裡跑呀跑,看到播放著音樂的垃圾車還有丟垃圾的人們。
「不知道為甚麼小蟲那麼喜歡ㄆㄨㄣˋㄙㄛㄔㄧㄚˉ。」阿高對其他人說。

「如果我們想做的事不一樣,會不會就沒有喜歡了?」
我們其實並不是一直都很要好的,畢竟我們的世界有太大落差,有時候會說一些令對方不開心的話,有時候會厭煩對方,有時候嫌棄對方。
颱風過去了以後,台北不下雨了,取而代之的是非常炎熱的天氣。
我們坐在上品寮國咖啡烘焙館裡,說說想要做的事,想想目標與方向。
聊得興起阿高忽然說「不如我們不要分手好了。」,我大笑「我們根本沒在一起怎麼分。」。
阿高的疑問或許是對的。
「女子,我們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們未來有想要一起做的事,可是會不會就只有這個而已,如果我們想做的事不一樣,會不會就沒有喜歡了?」一天夜裡他這麼問。

「你就是我的家人。」
我其實不是很相信我們只是共同享有夢想的伙伴,應該更多一點的。
我終於更了解了一點,家人跟朋友是阿高,或許阿高身邊的朋友們也一樣,是非常重要非常難以捨棄的資產。家人會一年一年地蒼老,這時候的朋友都是一輩子的朋友,這些人都太重要。
「那你會不會離開家人?」跟阿高的朋友聚會聊起,後來我這麼問阿高。
「不會啊。」阿高說。
「那我就過來台灣。」當時的我說。
坐在上品寮國咖啡烘焙館裡,說說想要做的事,想想目標與方向的那一個下午,我說我想辭職了。
「女子你不要辭職。」
「我不想做了。」
「你要繼續這樣我過去那邊才有依靠,而且那些做越多年的都是工作時間比較短可是薪水也很高,就像我們長官一樣。」
「你不是說放不下家人?」
「我過去那裡你就是我的家人啊。」我記得他的表情。

「你都記得喔?」
我記得馬祖,是一個可以好好住下來的地方。
青年民宿裡住宿還有租借機車是一個配套,我懷念阿高騎車載我的感覺。
「感覺好像去年在太魯閣的時候喔,可是沒有音樂。」
「那個喔。」我忘記他說甚麼了,是壞了、沒帶還是甚麼的。
無論在馬祖、太魯閣還是台北,我記得更多的是坐在機車後座的感覺。
但我也不是都健忘。
在台北騎車路過一路口,「我們去年也有經過這個地方ㄟ!」我說。
「你都記得喔?」
「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在講甚麼。」
「是喔?」
那些零碎的沒有被寫下來的片段。

「每次都走在前面。」
阿高的手掌總是暖的,「為甚麼你的手都比我的熱?」我問。
「還是發燒了?」阿高說完自己摸一摸額頭。
有時候他會走在前面,手掌擺在身後開開關關的,我從後面捉住然後走在旁邊。
「每次都走在前面是一種大男人的表現。」我說。
「真的?」「那是因為你都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走,我在帶路。」
有一次他說「我都走在前面但是我都會反過來看你。」,然後手掌擺在身後開開關關的。

「那我錯過了會可惜嗎?」
零碎的片段很多,很多都是芝麻小事。馬祖的峭壁與海蟑螂、往返台北與馬祖的小飛機、阿高父母說的台灣國語、深夜踩著滑板在馬路上奔馳、墾丁路邊的酒吧、泡溫泉的頂級享受、下過雨在宜蘭的黑色沙灘衝浪、最後一夜震撼的煙火。
最後一個凌晨阿高唱歌的樣子。

因為煙火,我錯過了夢想館。
回到新加坡,我問阿高,你剛才有睡嗎。
「睡不著。公車直接到圓山,我在那邊下車,自己去逛夢想館。」
「好逛嗎?」
「好逛啊!」
「那我錯過了會可惜嗎?」
「很!可!惜!」


我們分開了一年。
相處了13天,然後一切又回到原本的位置。
快了就快是作決定的時候了,我對自己說。

我害怕自己有一天甚麼都不會記住。
所以我還是寫下來了,寫一點就記得一點。
還有一些沒寫的,是自己偷偷記得的事。


2 comments:

[A]rSENE said...

原来这样,又一年了。


决定了吗?

Loreta said...

他要做的是退伍以後的決定
我要做的是合約結束以後的決定
然後才做我們的決定
這樣懂嗎